1 ) 成功人士 終極毒男
(刪節版原載於《時代論壇》1493期,2016年4月10日)
[劇透]
你追求卓越嗎?你希望受歡迎嗎?卓越的人,理應鶴立雞群,與眾不同,但當人人皆追求卓越時,這追求卻是庸俗的。一個大受歡迎的卓越者,卻可以同時是寂寞的,受愛戴,卻不感被愛。《不正常麗莎》就是講這些矛盾的現象,荒誕卻普及;以人偶定格動畫來講人性,也有這矛盾的特性,結果卻證明創作者Charlie Kaufman是卓越的。
人偶這個獨特媒介對《不正常麗莎》故事很關鍵,即使費時、難度又高,卻不是用電腦動畫或真人演出能替代的。戲裡的人偶比例較真人矮,動作也不算十分流暢,但藝術家對其臉部表情的刻劃卻十分細膩,讓觀眾投入角色的情感活動。不過,人偶的臉部分為上下兩部份,在雙眼位置水平分開,兩部份之間的隙縫很明顯,因此也在提醒觀眾這些皆是人偶,讓他們情感的投入和疏離的效果並存。雖然佈景造得很細緻,營造了一個寫實氛圍,但故事卻是超現實的,完全由男主角Stone的主觀視角出發,觀眾會感到越看越詭異。
詭異之處是,別人都有同一幅面孔和同一把聲音。客戶服務專家Stone是個典型的「成功人士」,既寫了暢銷書,也四出演講,知名度不低。但他卻要吃抗抑鬱藥。他眼中所有他人都有同一幅好看但不突出的男性臉孔,有同一把缺乏感情的男性聲線--包括他的妻子和兒子。千人一面之使人孤單,因為連最親密的人也跟陌生人同貌同聲,皆是面具。這手法是象徵而非寫實的,以最具體明確的方式所表達出來,但之於主角的感受,卻是十分真實的。寂寞的Stone出差住在酒店,約了一個被他傷害過的舊情人出來,既想和解,也可能想一夕風流,結果不歡而散。他在街外逛到一個性用品店,看見一個古舊的日本機械人偶,又回去了。他就寢前洗澡,驚覺一把女子聲音--他一直都只聽到同一把男聲的啊!結果他去尋找聲音的主人,尋到了Lisa,驚為天人,不因她貌若天仙(甚至有點缺憾),而是因為她的樣子與別不同。
Lisa是Stone的擁躉,來這城市就是為了聽他的演講。結果Stone把她邀到自己的房間,自卑的Lisa受寵若驚,因為她一直感到自己比其他人都差勁。Stone卻告訴她,她眼中那些缺點都使她與別不同,所以吸引著他。一夜情過後,Stone卻在吃早餐時開始挑剔Lisa的小毛病,後者卻漸漸變得跟其他人一樣--同一臉孔、同一聲線。失望的Stone仍是要演講,但這次他的內在壓力卻到了臨界點,在一邊高談濶論「把你的客戶當成朋友」之時,一邊忍不住訴說自己的困惑和孤寂,分裂之勢彷如兩個人在輪流「搶咪」說話。最後Stone帶著那個日本人偶回家,雖然家人和朋友在家裡準備了一個派對迎接他,他卻回以掃興的回應,因為他們都是那個樣子、那把聲音。最後給他慰藉的,是那個內藏歌曲裝置的日本人偶的歌聲,雖然日語內容不明,卻是一把與別不同的女聲。
寂寞顯然是電影的主題,但鑽進去之前,須先處理一個蠻有爭議性的內容:Lisa是真實存在,還是那個日本人偶,只是在Stone的幻想中成了一個人?觀眾之間沒有共識,主張「Lisa是日本人偶」的理據包括:
一)兩者在右邊眼角都有缺憾;
二)日本人偶在性商店內出現,是性用品;Lisa出場時人偶沒有出現;Stone把人偶帶回家時,其妻卻說人偶流出了懷疑是精液的東西,那麼人偶是Stone用來自慰的工具,在其幻想中成了人;
三)獨特而「不正常」的Lisa跟Stone戲稱自己可以喚作「Anomalisa」(即是原戲名),而這名字在日語中有「女神」的意思,那也是她等同於日本人偶的暗示;
四)兩者的配音員是同一人。
若Lisa只是一個性玩具,那麼Stone就是連那「很快便幻滅的希望」 根本從來都沒有的一個極級「毒男」了!對此持異議者認為,「Lisa即人偶」論並不能解釋Lisa出現的最後一幕,當中不單她有自己的容貌和聲線,連她身旁的朋友都有自己的臉容(之前出場時只有標準臉)。Lisa和人偶只有象徵或比喻的關係,而非同一。因而那一幕是戲裡最客觀的,因為其他「千人一面」的場面皆源自Stone那病態的主觀視角。那麼,世界並沒有那麼絕望,只是Stone仍未走出心靈困境。
Stone看自己的臉是與其他人不同的,但人偶的臉是可以裝卸的,意味著Stone也是有可能跟其他人換上一模一樣的臉容。但正因為他見自己是唯一與別不同的,才感到孤單。另一方面,看來他也有失去「自己的臉」的危機。在他首次聽到Lisa聲音之前的一刻,他的臉部突然不受控地抽搐郁動,發出機械零件活動的聲音;後來他在夢中則整塊臉的下半部丟落在地上,讓觀眾看見人偶頭部的內部構造。這也是一種間離效果,既提示了觀眾Stone其實不是一個人,更進一步刺激他們思考「自己會否也像一個人偶?」
Kaufman在《不正常麗莎》裡作出了精彩的辯證,既在人與人偶之間,也在真誠與虛假之間。Stone教客戶服務員想像電話筒另一端的客戶也是一個有成長經歷、有喜有樂的人,要視之為朋友。這些話說來動聽,也不無合理之處,因為那令客戶有親切的感覺,得到更好的服務。待人以誠是對的,對別人表示體諒和同理心也是對的,但這些「真」的事情被安放在標準化的商業情境時,便顯得虛假--客戶始終不是朋友,成功的指標始終是公司業績。一般說謊是把假話說成真,Stone的「待人以誠」卻先把真的變成是假,再去裝扮成「真」,加倍虛假。
很多人都說現代社會科技發達,把人貶損為機器,就像安裝了同樣面具的人偶;諷刺的是,機器反而越來越似人,例如人工智能和那些能模仿人類表情的人偶。那麼臉孔會掉下來的Stone是人還是人偶?觀眾也會反思,自己會否也越來越像人偶?客戶服務熱線的職員只是商業系統中的一個齒輪,作為卓越指標的Stone卻要他們提供「人性化」服務,可以說把小職員從小齒輪升級為人工智能,卻更貶損人性。一個「不專業」的客戶服務專線職員,雖然在工作場所是冷淡和不客氣的--又或許像我們時常聽到那句沒有感情的「歡迎光臨」--因為那些職員把真摯的感情都留給真正的家人與朋友了。那句虛假的「歡迎光臨」其實是小職員保持自我真誠內心的保障,倘若一個職員把客戶也當成朋友,就是把僅餘的真誠也拿出來賣,不但是更深一層的欺騙,更會連私密的領域也會失守。把陌生人當朋友的代價,就是朋友變成了陌生人。
Stone把內心最真誠的個領域都出賣以後,真與假的界線便坍塌了,他的心智也崩潰了,所以才看所有人都有同一樣子和同一聲線。他住的酒店名Fregoli也提示了「佛列哥利妄想症」這種「把所有他人都視為同一個人」的精神病症(不過Kaufman倒置了病徵,因「佛列哥利妄想症」是「一人千面」,而非「千人一面」)。Stone心靈既已陷入混沌,那麼Lisa是真人還是人偶就是分不清的了。Lisa縱是真人,也被Stone如人偶般對待;反過來,最後只有日本人偶在他眼中有與別不同的人性特質--但其實Stone本身也是人偶,全齣戲的角色都是--那你呢?你有沒有試過,有時候臉部活動有點不受控制……?
2 ) 编剧大大查理·考夫曼 |《失常》
这几天没看电影,瞥了几眼关注的一些电影公众号,发现有好些标题都是关于《失常》,但还没来得及看(这些文章)。不过仍然想讲一下查理·考夫曼。
自作者论在上世纪50年代形成并流行开始,认为“电影为导演一人核心创作意志的展现,导演为电影的中心”的观点广泛流行。作者论盛行,加上荷里活这个明星制造机,配备好流水线式的产出模式,编剧们在这行业里这椅子想必也坐得不太安稳自在。进电影院的观众们充其量也不过是知道几个大明星,看得多的厉害点的多知道几个大导演,又有谁能记得住剧本作者的名字。最明显的就是奥斯卡里导演、主演、配角都是放人名出来,然后到了剧本就是电影名代替了。(可怜今年#OscarSoWhite话题中躺枪的Creed的两个白人编剧,好不容易提个名容易么。)
荷里活从2004年开始,每年都会圈一班业界高管投票出“剧本黑名单”,选到的本子都是质量上乘而且未经拍摄,盛产颁奖礼电影。然而我们看到的却是,电影拍得好都是导演的功劳,拍得不好那就是剧本差。其实我认为编剧在产业中的确是没有被重视起来的。
说了这么多,其实是想营造一下编剧这口饭,就算是在荷里活的万丈光芒中,也并不容易吃的氛围。于是乎当你看过鬼才编剧(兼导演)查理·考夫曼的电影,你就能知道这个人是有多么的了不起。
看考夫曼的《失常》是个巧合。一般来说,动画片都是我实在是没选择的时候才会看的类型。即使皮克斯今年的《头脑特工队》得到盛赞,我还是觉得他们是时候要稍为脱离自己的“安全区域”了——至少往不同的方向尝试下吧?年复一年的弱智鸡汤路线,我反正是受不了的。就算是日韩系,也是缺了点“人”的情绪。事关人的微表情是很难在动画类别中被复制的,即使做出来了,人为感也很强烈。可是这些细节在电影中却是强烈的要素,你不知道当这些细节和台词、世界观、舞美等等碰撞之后会产生怎么样的化学反应。好坏也都是有趣的部分。
说回《失常》。我不知道《失常》是个动画,所以看到男主Stone是个小人偶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故事讲Stone去出差的一天,很简单,也像很多人的一天一样,过得很乏味。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面孔、一样是男人的声线。突然间,这种乏味好像太猛烈了,压得人透不过气,于是Stone开始找出口。在最后,Stone好像找到了正确的另一半,可是激情过后第二天醒过来,她一切的无关紧要的动作都令人烦躁,最后也是褪成了男人的声音。《失常》的表现手法也是新鲜而贴切的,虽然不及考夫曼之前的剧本惊艳,但是面对奥斯卡这一大班子白人老男人,讲一个老男人突然的空虚为刹那激情来开脱的故事,料想必然很对他们的胃口/人生路径。
考夫曼的剧本一向出人意料,鬼斧神工。考夫曼作品,全是ACE级别,而且从2008年的《纽约提喻法》开始,考夫曼貌似开始导演/编辑两手抓。我仅看过《改编剧本》和《成为约翰·马尔科维奇》,前者讲一个编剧想剧本的故事,写得实在是太屌,印象非常深刻;后者世界观一绝,无法解释,看过方知。如果是对剧本写作有兴趣的话,人物对话必须看昆汀;但是如果想学习“如何让观众记忘记导演只记得你”,那就非考夫曼天马行空惊为天人的本子莫属了。考夫曼的剧本是有点难懂,但是回味无穷,可以一看再看。(虽然我并没有。)
这篇东拉西扯的,其实也就是想安利下考夫曼。也是给自己个提醒,哪天得把《纽约提喻法》补了。
3 ) 假面的木偶
写过《暖暖内含光》、《改编剧本》等作品的查理·考夫曼是人人推崇的鬼才编剧,他天马行空的创意常常惊艳世人。他做了导演之后,惊艳无减,却多了一份作者导演的深意,但对观众而言可能要用上另外一个词来形容——“晦涩”。他的上一部戏《纽约提喻法》就看得不少观众如坠云端,颇有点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意思;而在威尼斯获得评审团大奖的新作《失常》是一部定格木偶动画,除却一些R级的成人画面很耸动以外,看起来也算通俗易懂。故事表面上似乎只是描绘了一个失意男人的中年危机。但内里的考夫曼却不甘于此,文本之下其实蕴藏深意。
《失常》整个故事的最大主题其实是“假面”。男主人公是个写成功学的畅销书作家,最擅长的就是教会别人使用巧言令色的社交辞令,但讽刺的却是他越来越厌恶和恐惧自己的虚伪,而这层意思在戏中便被设计成为了木偶的“假面”:不但主角觉得自己戴着“假面”,在他眼中所有人的脸孔也都是组合分裂的。考夫曼于是特地保留了木偶脸部的裂缝,这个设计粗看起来诡异,但其实是切合了电影的主旨。电影中有一场戏写主角的梦境,当他在梦中觉得整个酒店的人都对他图谋不轨从而奔上酒店走廊时,他的“假面”却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这个荒诞奇诡的场面很好地诠释出了他内心的恐惧和慌乱,一切就好像这部电影的海报一般:主角伫立在雾气蒙蒙的镜子面前,抹开雾面,看到的却是一张似是而非、难以判断真假的脸。
“假面”不止存在于脸,其实还在于“语言”。主角被设计成一个推销“话术”的人,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反讽。电影甫开场,就已经通过男主角与飞机上的人、的士司机、酒店侍应生的对话交待了主角对于“社交语言”的恐惧,这些社交礼仪式的对话,令男主角疲惫又烦躁不堪。戏中有一个十分特别的设计,就是一开始在飞机上男主角掏出前女友的信时,前女友的旁白是让男人来配音的,这个悬念一直往后铺开,才慢慢揭晓在男主角的世界中,所有女人的声音在他听来都是男声:它们听起来千篇一律,死板又低沉,而且常常夹杂着许多的愤怒(电影里许多的粗口都来自于女人)。直到他碰到了“丽莎”,一个其实不漂亮、自卑的女孩,但男主角却在她身上看到了他所希冀的“真实”与“温柔”,他称她为“Anomalisa(失常)”,原来不正常的丽莎在他内心看来却恰好是最“真”的,是挽救他“假面”的一根稻草,而在戏的结尾,丽莎揭示了Anomalisa的另一层深意其实是“天堂女神”。
戏中最有噱头的一场戏是丽莎与男主角的性爱场面,性爱场面放在木偶人物身上看起来分外违和,但定格动画的形式与人物性爱场面的反差却恰好表达了那份显得有些抽离的孤寂。某种程度上戴着“假面”的男主角早已是一个不相信任何人的“性无能”与“爱无能”,而丽莎却在这个时候唤起了他“性”与“爱”的欲望,她的声音成为了催情剂,在他们结合时,声音是男主角唯一可以感知的“真实”。不幸的是,那份“爱”美好却短暂,当第二天早晨他们共进早餐时,丽莎吃饭的牙齿声却令他再度敏感起来,他甚至警觉地试探她是否控制欲太强,一瞬之间,丽莎的声音在他耳中又变成了男声。丽莎的牙齿声其实映射了他对于“语言”的恐惧,在他眼中,似乎没有什么语言是真实的(他爱上丽莎的那一刻,恰恰是因为丽莎根本不擅言辞)。所以电影中还故意设计了背景声中总是有许多人叽叽喳喳的环境声,包括出片尾字幕时这个环境音一直在持续,以及在他身边出现的许多或愤怒或在吵架的人们,在男主角看来,这些声音全是聒噪而嘈杂的,而他能选择的只有保持冷漠、孤寂与抽离,一如他的角色名——stone(石头)。
而在电影尾声的一场演讲戏中,男主人公便将自己这份压抑、恐惧完全宣之于众,一直隐忍的他终于忍不住发泄了情绪,并抨击了几句美国政府,但这一举动却引来台下观众的一片嘘声——他们其实只是想来听他讲“成功学”的,并非要听他真实的看法。考夫曼借这场戏将主人公对于现代社会的控诉和对自我的怀疑表达得淋漓尽致,他一边说每个个体生命要活得特殊,但他的演讲却是要教化大家变得千篇一律,他开始质疑自己是虚假的,已经被社会异化成没有情感的动物,他说:“我把脸扭曲成痛哭的模样,却挤不出一滴眼泪”,他只能假装微笑,就像他教会别人的社交技巧一般,做作却有效。这场戏真正显示考夫曼在《失常》这部戏中所要表达的并非只是中年危机这么简单,而是对于真假的拷问,人究竟怎样才算真实地活着?电影中还有一个反反复复提到的词——动物园,据的士司机说,这个动物园里有许多濒危的动物。活得“真实”的人又何尝不是这个社会中濒危的生物,但在许多人看来反而是“失常”的呢?
男主角最后回到家中,妻子安排了许多朋友开派对迎接他,但他却说谁也不认识。妻子愤怒地诘问他:“who are u?who is anyone?”,这句话在片末又一次点题:你是谁,我是谁,大家又都是谁呢?戴着假面的人们,在千篇一律的文明中生活的人们,孰真孰假?当那一刻男主角绝望地坐在楼梯口时,一旁的日本情色木偶却突然传来了清丽的女声,我真的特别喜欢这一幕的设计,其中透露着一股无法言表的反讽和悲戚:他最后竟在木偶的身上,才能听到最真实的声音。
而在这一刻,究竟谁才是“木偶”?谁又是“失常”(真实)的呢?
(《北青报》)
4 ) 何为失常?何又是正常?
这是一部悲观阴冷到让人恐惧的动画电影。
影片内容很平淡无奇,一个畅销作家受邀去另外一个城市为自己的畅销书进行演讲,途中经历与老情人撕逼、邂逅新女人后出轨,最终回归家庭的故事。
但它的表现形式让人看着难受。
男主角是一个极度孤独和痛苦的“成功人士”。从他的眼睛去看整个世界,所有人都是一个模样,他们甚至分享一样的声音。于是他接到妻女的电话,只能靠语气判断谁是妻子,谁是儿子。参加家庭派对,整个人崩溃地看着一堆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向他露出微笑,还必须强撑着去回应每一声问好。
影片里最大的戏剧性来自于那段来之不易的邂逅。男主角洗澡时偶然听见走廊居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他慌乱地穿好衣服挨个敲门,直到遇见这个害羞自卑的女孩,他用各种真心的情话去赞美这个女孩,鼓励她说话唱歌,到最后共度良宵(人偶演出的床戏之真实度,看得我也是尴尬够了)。
可第二天,当他决定离婚和女孩在一起时,他发现女孩的脸和声音开始发生变化,直到最后,又变成了让人恐惧的那张熟悉的脸和嗓音。
影片最后,当男主角做演讲时,面对台下千篇一律的脸庞,特别是前一天还鲜活如今却无法分辨的爱人的脸,他终于精神崩溃。“身而为人意味着什么?痛苦又是什么?活着又是为了什么?”他在讲台上如此发问。
最后当他清醒过来,也只能叹一口气,强撑着照着稿子完成这场心灵鸡汤狗屁不如的演讲。
身而为人意味着什么?
痛苦又是什么?
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这部电影借中年危机发出的提问简直振聋发聩。
如同有位豆友所评论的,人生而孤独,生活不过是无聊痛苦的重复,而爱情,只是荷尔蒙作用的一次“失常”反应。
5 ) 蚀骨的落寞,浓烈的忧郁。
被考夫曼这个心思细腻的悲观主义者击溃了。一见钟情大约就是如此:世界是灰色的,每个人都有同样的面孔,用同样的声音说着同样的话。(发觉这个设定的瞬间大概是今年最奇妙的观影体验。)这时她出现了,声音就像天使,只有她和你是世界上唯一的不同。但一切都是转瞬即逝的梦吧,是吗?为什么没有人旗帜鲜明的站出来讨厌那些打着爱情的旗号猎取新鲜诈骗真心,事后还一副受害者状痛苦的男人们啊!电影最后丽莎写下一封傻且天真的信,道出无意义的真谛:这个世界,痛苦的人,就算有高的阶级能轻易获得一切,但依然痛苦;善良的人,被骗被伤,平凡没有光彩,快乐却是真的。
故事普通,形式却异常有效,考夫曼用千篇一律的声音和面孔来重演当年《纽约提喻法》中的绝对孤独,但震撼和深度也随着简单化的形式弱了许多。开头的信件与结尾的留言形成精妙回环,此时的Lisa又演变成十年前的Bella,所有的非同寻常都在陌生的面纱被揭下的一刻速朽。影片整体给人一种怪诞的不适感,也许是源于定格动画的滞后和僵硬,也许是源于人物面部细节的高仿真,也许是源于统一声音的设定。让人联想到《迷失东京》和《在云端》,讨论的命题仍是人类的永恒孤独和抵抗庸俗的徒劳尝试。Lisa变成常人的过程是让人绝望的,似乎象征着所有的美好都是转瞬即逝。
蚀骨的落寞,浓烈的忧郁,我和世界之间隔了一面厚重的城墙,无意打破,不愿挣脱;没有哪个个体与自己完全合拍,没有哪个心灵完全共振,没有谁能体察到任何一个其他人所处的困境和焦虑,人人都是孤岛,这真是最最绝望的事。
6 ) 这坚固的世界,或许是我们自己设下的骗局
(文/杨时旸)
动画电影很容易让观众注意到它的形式特征,很多时候,人们都觉得这种形式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萌萌的感觉,但这部《失常》却用拙朴的定格木偶动画讲述了一个哀伤又绝望的故事。这个有关中年危机,精神世界崩塌的故事,和动画形式的反差之间,形成了一种难以言传的力度。
它的故事异常简单,中年畅销书作家迈克尔•斯通出差去做一场演讲,在酒店偶遇一位姑娘丽莎,陷入了一段婚外情,而最终,他离开了那个女孩,回到了无聊的生活。但就是这个单调的故事,却充满了各种有趣的隐喻
首先,这部动画的几乎所有人物配音都是男声,从主角到服务员,甚至主角的前女友和妻子、儿子也都如是。对于普通观众来说,这让人感到迷惑,但这正是导演故意为之的结果。因为在迈克尔•斯通的心中,这个世界是荒芜的,在他眼中,每个人之间都毫无差池。通过用同一种嗓音来呈现这种深切的孤独,确实十分绝妙。但是只有他邂逅的那个姑娘丽莎拥有女声,这意味着,这个女人对他而言如此不同,她迥异于全世界。全世界都那么无聊、苍白,而这个女人独树一帜。男主角的这种精神状态直接与第二个隐喻相关。
男主角住的酒店的名字叫fregoli,这个词的本意是弗雷格利妄想综合症,这类患者认为身所有人其实都是同一个人的伪装,属于错觉认知综合症的一种。在这种病的患者眼中,那些人可能就是某一迫害者的化身。这个有趣的细节暗指了男主角的精神状态,而且又与之前那个“声音隐喻”互文又互证。
第三,有关丽莎。这个邂逅的姑娘,在床上和迈克尔•斯通闲聊,谈及一个词汇anomaly,它的意思是“失常”“异常”,这个词汇是丽莎从他的书里学会的。在这个没什么文化的姑娘看来,这个词语很有逼格,而且,她觉得,它也正巧描述了自己这种疏离于很多人的状态。男主角在她耳边说了一句,anomalisa,发音像一句浪漫的欧洲语言,姑娘瞬间爱上了这个叫法,她觉得这就像“失常”混搭了自己的名字,而这个词也正是这部电影的名字。更重要的是,它也暗指了男主角失常、混沌的精神世界。
更有趣的一点在结尾出现了,男主角本想给小儿子买玩具做礼物,但醉醺醺地意外闯入了一间成人枕边玩具店,无意间看到一个上发条的日本古董装饰玩偶。他带回了家,送给了儿子。儿子嫌弃地摆弄,妻子突然说,“那流出来的是什么,像是精液。”这句话戳破了一个细思极恐的细节——丽莎到底是否真的存在过,那一夜情到底是不是男主角自己幻想出来的。如果真的如此,那么,这个已经无比混沌和失常的世界,就更加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因为真实和虚构的界限被打破了,在男主角混乱的大脑中,这世界的真假已经变得可疑,或者说无关轻重了。那么之前的一切故事,到底哪些是真的发生过,哪些又是他自己的幻觉呢?
游离、失常、焦虑和厌倦,是这部电影的核心,而这也正是当代的都市病症的普遍征兆。迈克尔•斯通成为了我们每一个人的镜像。他困于情感,逃离情感,又追逐情感的状态,谁说不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样貌呢?
这个男人经历了两次同样的临阵脱逃,一次是11年前,前一分钟还对女友海誓山盟,第二天就逃得无影无踪,以至于11年过去,女人仍然无法释怀;第二次,就是和丽莎,他主动谈及要与她共度余生,第二天,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他自己无法解释这种行为。但这本身已经无疑地透露出他对于亲密关系的恐惧。他其实是想把情感维系在最炽烈的峰值上,并且到此为止,对于厮守所产生的亲昵与厌倦,他无法接受。所以,他现在的家庭,对他而言犹如灾难。但同时,他也无法接受孤独。他被困在了缝隙里。
迈克尔•斯通的动作永远都是懈怠的,一副极端劳累的、在绝望中挣扎的样子,甩着胳膊,拖着腿,说话时间杂着fuck和shit,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作为一个写作“自助成功学”书籍的作家,在书的封面上,他一脸自信的笑着。在书中,他为企业提供完美的解决方案,但现实里,他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解释。
动画片的形式,造成了一种更加抽离的视角,让人们得以审视每一个细节,而有时,就会让我们觉得,这就是在审视自我的生活。这个动画长片获得了金狮、金球、奥斯卡等等多项提名,它混杂着魔幻与梦境,却转身给了现实锋利的一刀。
最后的那一幕意味深长,她的妻子扭身而去,朋友们顾自享乐,只有男主角兀自对着那个机械构造的日本玩偶,孤独地听她唱歌。这就是他的宿命。和一种虚拟的、幻想投射的“物”——而不是“人”,相互陪伴,或者孤独对峙。
为什么没有人旗帜鲜明的站出来讨厌那些打着爱情的旗号猎取新鲜诈骗真心,事后还一副受害者状痛苦的男人们啊!电影最后丽莎写下一封傻且天真的信,道出无意义的真谛:这个世界,痛苦的人,就算有高的阶级能轻易获得一切,但依然痛苦;善良的人,被骗被伤,平凡没有光彩,快乐却是真的。
尺度最大的动画片,中年危机,有点闷。
影片整体给人一种怪诞的不适感,也许是源于定格动画的滞后和僵硬,也许是源于人物面部细节的高仿真,也许是源于统一声音的设定。让人联想到《迷失东京》和《在云端》,讨论的命题仍是人类的永恒孤独和抵抗庸俗的徒劳尝试。Lisa变成常人的过程是让人绝望的,似乎象征着所有的美好都是转瞬即逝。
这是部用声音来表现的电影,千篇一律的低沉声音中出现女声,激情过后也消逝了,结尾部分的丽莎的声音以及日本娃娃声音是女声,只能说幸福都是幻梦,而孤独却是永恒。
看海报小图,以为查理•考夫曼生动地刻画出赵本山的近况。
垃圾,就算获得了奥斯卡也不能说明啥。
观影时一直把男主想象成乔治克鲁尼
查理·考夫曼首部人偶定格动画(还是限制级的),获2015威尼斯评审团大奖。一个人前是成功学大师人后则孤独而疲惫的中年男人的一夜情故事。千人一面与千人同声的呈现方式更彰显出了主人公对交际的厌倦,如此颓丧而失落。纵使是唯一具有女声与特异面孔的Lisa,也终究在阳光下失掉了新鲜的底质。凶猛炽烈的激情在死水一潭的生命中耗散得太快,徒留异域的人偶面面相觑。短暂的失常注定要堕退为恒久的庸常。(8.0/10)
【B】看的时候一直在想“这块能用真人电影表现吗?”,考夫曼对世界的怀疑在动画形式下显得更荒诞了
对心理的刻画非常细腻,对所有的旮旯暗角腌臜毫不留情,统统曝光,但也正因如此,观影过程太难受了,包括人物造型,实在是部超超级难看的好电影。
配音处理有趣,一夜情动心的女人声音才是女声,但当她开始谈论生活的那刻,声音又快模糊变成其他大众那样粗糙。#大叔有点快#
丧且孤独
已婚老男人约炮无知女粉丝的故事,失常不过是中年危机的代名词。迷失东京+在云端,细节赞但三观乱,最后居然虎头蛇尾就结束了。这是史上第一部限制级定格动画吗?
考夫曼的剧本依然将绝妙的呈现方式与几近残酷的精准和悲观结合,深深潜入心碎、孤独与恐惧之中。以为特别的人能为乏味沉闷的日常赋予某种意义,她却在一场噩梦后渐渐溶解在千人一面的灰暗世界中。毕竟孤注一掷地想从他人身上寻找幸福,是多么不可能的一件事。
被考夫曼这个心思细腻的悲观主义者击溃了。一见钟情大约就是如此:世界是灰色的,每个人都有同样的面孔,用同样的声音说着同样的话。(发觉这个设定的瞬间大概是今年最奇妙的观影体验。)这时她出现了,声音就像天使,只有她和你是世界上唯一的不同。但一切都是转瞬即逝的梦吧,是吗?
威尼斯评委会大奖(好久没有动画入围了!),这个故事只能用动画来表现,把主观用到极致了(只有最后一个是客观镜头!),但是这种极简相信也是工期问题(考夫曼明明是极多主义的……)。考夫曼拍什么都脑洞如此大,这也是他拍什么都一片叫好的原因啊。
蚀骨的落寞,浓烈的忧郁,我和世界之间隔了一面厚重的城墙,无意打破,不愿挣脱;没有哪个个体与自己完全合拍,没有哪个心灵完全共振,没有谁能体察到任何一个其他人所处的困境和焦虑,人人都是孤岛,这真是最最绝望的事。
这部诡异的动画片讲述的,正是“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的苟且”,“如果只想着诗和远方,眼前的一切都必然苟且”,“觉得眼前一切都是苟且的人,不是因为太热爱诗和远方,而是因为他自己就苟且”。我怀疑这是查理.考夫曼的夫子自道。虽还是他一贯的脑洞,带着墙裂的个人风格烙印,只不过比起
世人皆病态,人身变换症,爱是一缕光,总在寂寞时;千人一声,孤独如你,不要入戏太深,也不要脱离人生
故事普通,形式却异常有效,考夫曼用千篇一律的声音和面孔来重演当年《纽约提喻法》中的绝对孤独,但震撼和深度也随着简单化的形式弱了许多。开头的信件与结尾的留言形成精妙回环,此时的Lisa又演变成十年前的Bella,所有的非同寻常都在陌生的面纱被揭下的一刻速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