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在昨天的日本电影周开幕式上看了这部颇受争议的《第三度嫌疑人》,起初在豆瓣上看到6.6的评分后心凉了好一阵儿,因为,在我心里是枝导演是为8.5分以上的电影而生的。
有人说这是是枝裕和走下神坛的一部电影,有人说这是是枝裕和一次失败的试水,也有人说作为一部悬疑剧,剧情、逻辑推理是硬伤,直到昨天看完后,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像福山雅治饰演的重盛律师一样摸了摸脸,这次依然是是枝裕和,依然值得五星推荐。
影片放映完有个简短的导演和观众的交流会,不作美的是因为时间原因仅留给观众一个提问的名额,好多人像我一样举高着手臂表示希望得到这个机会,主持人点了一位前几排的姑娘,已经记不得那个姑娘提问问题的内容了,只记得旁边不远处一阵让人不适的哄笑,哄笑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觉得这姑娘的问题没有营养吧。
今天中午一直刷着单向街图书馆的微博,等着单向君和是枝导演的微访谈,虽然这个微访谈的内容七零八碎到“让人发指”,但是看到“是枝裕和导演表示,他在拍电影的时候并不认为观众能够完全理解到他想表达的所有的复杂的观点;但反过来说,观众也能发掘出很多他无意识的在作品中展现出来的面相。所以说,影片作者和观众之间的交流和理解是一件复杂的事情,而他并没有想过去掌控这些。不过也恰恰是这种复杂性是非常有趣的”这条对谈内容后,心里简直yeah出了花,昨天想问的问题也有了答案。
影片124分钟,依旧是没有一个多余的镜头、没有一句多余的对白,感觉是枝导演这次玩儿的特别高级,剧情建立在嫌疑人已认罪的基础上,只是犯罪动机不明,所以这部心理悬疑剧无需有缜密的推理、无需把真相讲的一清二楚,更何况真相永远是一个过去式的、相对的“真相”,当局者都无法百分之百的还原“真相”,更何况每个如同盲人摸象般的旁观者,每个旁观者仅是根据自己感官和认知做出“大象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结论,悲哀的是大多数旁观者只会屈从于自己能接受或者愿意接受的“真相”,更悲哀的是有些人只说出权衡利弊后对自己有利的“真相”,也许还有各种结果导向主义倒推出来的更更悲哀的“真相”吧……就像这个信息井喷的时代,每天都会被各种热点事件“围攻”,各种热点事件背后的“真相”又有多少人会真正在乎、又有多少人会持续关注,又有多少人能了解到“真相”的原本面目,刘鑫忏悔了吗?豫章书院关停了吗?每个热点事件都像一阵来去匆匆的龙卷风,裹挟着100000+阅读量的素材提供者和千奇百态的围观者……
“没有人在乎真相到底是怎样?”或者“永远都不可能还原百分之百的真相”这大概是是枝导演所想表达的吧,就像役所广司饰演的“杀人犯”三隅所说的:重盛律师想了解的真相也只是有利于胜诉的真相。对于辩护律师来说胜诉永远大于真相本身,对于掌握审判权的法官来说,在审理期限内最终结案永远大于真相本身,对于控方检察官来说,嫌疑人认罪永远大于真相本身。法庭从来都不是一个还原真相的场所,而是一个平衡各方利益的平台,也就是吉田钢太郎饰演的老律师在看到那位年轻实习律师在法官和稀泥时那张满是疑惑的脸后所说的“司法制度”。广濑铃饰演的瘸腿小女孩说“这里没有一个人说真话”,讽刺的是这就是赤裸裸审判游戏规则,被法律赋予审判权的法官根据控辩双方的“谎话”来审判一个说“真话”的人,在现有的法律规则下,而这个说了“真话”的人被判为死刑,自始至终没有人知道所谓的“真相”。
法庭宣判后,被法警带走的“杀人犯”三隅做出了放生金丝雀的动作,眼睛里好像看到了恢复自由的金丝雀般欣慰。不管做这个放生动作,是三隅的真情流露还是故意迷惑重盛律师已经不那么重要,认罪——翻供——拒认罪,一次一次的改变口供,应该只有“杀人犯”三隅知道“真相”吧,不管他是为了救赎还是忍受了一辈子“被选择”后想掌握一次真正的自主,至少三隅这一次实现了真正的自由选择。与其说是“被审判”、“被判死刑”,我宁愿相信这是三隅自己对自己的一次宣判,我宁愿相信他用石子摆了一个十字架埋葬金丝雀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准备,利用律师、检察官、法官来完成自己对自己的“审判”,向死而生完成对一个弱者(瘸腿小女孩)的救赎。
很多时候会在想存不存在真正自由的选择,存不存真正的自主决定自己的命运,“很多事情都没有选择,每个人都是没有被征得同意就来到了这个世界,没有被征得同意就被带离这个世界。”所以,片尾曲响起的一刹那,每个观影人都像站在十字路口的重盛律师,然后摸一摸脸……
结尾处,福山站在十字路中央,抬头仰望.... 应该是导演寓意 司法将何去何从。
其实整部影片导演都有展现司法的各个方向,罪犯、辩护律师、检方公诉人、法官、陪审团... 司法的各个职能层面间的较量,导演都有通过各个人物来展现,可惜影片整个节奏过于缓慢和压抑,导致观众可能无法好好感受和梳理里面的脉络。
30年前,杀人犯三隅犯事被抓,当时的法官是桥爪功饰演的角色(辩护律师福山的父亲),他将三隅的罪行归结为时代的过错,提出问题 “人为什么会犯罪?” 他的观点是一个人是否会犯罪从小就决定了,可能和我们的“3岁看到老”有点类似,他自责到如果那时候没有对其网开一面,就没有现在30年后这起命案了,从中不难窥探,福山的父亲,当年的法官是觉得一个内心藏着“杀戮”基因的人,第一次犯案,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应该被原谅,他们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但福山并不同意父亲的观点,30年前三隅还给他父亲寄过卡片,穷凶极恶之人是不会给法官寄什么卡片的,但是后面有给到答案:三隅自述当年寄卡片是听从了当时的辩护律师世津的建议... 从律师的角度,这么做可以从一定程度上争取从轻判决。这里导演试图刻画辩护律师的形象,就像福山饰演的角色 重盛律师那样,他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关心案件的真相,而是怎么样的“故事”能帮助被告获得最轻的刑罚。
重盛的律师事务所,一次常规的案件谈论,同事间聊开,有人说道:“ 同样是杀人,如果受害者有过错或者劣迹斑斑,那么罪犯就会显得不那么十恶不赦,会很大程度上争取到轻判”,换句话说,如果受害者也不是什么好人的话,那感觉就是活该被杀,凶手反而有种替天行道的感觉。至此,导演其实一点点的再给观众抛出问题... 一个接一个。
关于三隅一次次的改变口供的问题,影片一开始,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狡猾的罪犯,已经有了前科还去犯事,每次见律师都那么淡定,偶尔谈笑风生... 一定是个心理素质过硬的死变态吧。但慢慢推进剧情,我慢慢明白了导演的用意:三隅只是一个载体,司法公权力的拉锯战,全通过他来直观展现。
30年前,辩护律师建议他寄卡片,他照做了... 30年后,他对司法流程更熟门熟路了,知道受害者的女儿 咲江 会当庭作证,免不了要说出自己遭到受害者(其生父)性侵的事实... 三隅觉得那会令其再一次受到羞辱,为了保护她不说出性侵的事情,三隅突然更改口供坚称自己没有杀人!法庭方面突然乱了阵脚,因为所有说三隅有罪的证据也仅仅是他自己的口供而已,现在突然翻供,检方公诉人说,按流程是需要重审。但突然有人在检方耳根不知说了什么,检方公诉人突然就顺着法官老头子的意思,不重审了维持对三隅之前的“抢劫杀人”的罪名来判。
我虽然不懂法律法庭的那些工作流程,但看到这里,不免觉得,想必他们也是有自己的“做事空间”的吧,真相怎么样,他们也不会太在乎,只想快快把这件案子了结,工作也好速速结束。
被害者是雇自己的厂长,虽然平时有克扣工资等剥削劳动力的问题,但退一步讲,受害人毕竟还是给了三隅一份工作,应当心存感激,不过在得知厂长和老板娘在赚脏钱:每月一次的面粉造假,以及性侵自己的女儿,简直禽兽不如。在与三隅谈话得知这一点时,回到律所,连作为辩护律师的福山也突然失控摔起卷宗怒斥:父亲做成这样也活该被杀... (虽然说这样的话,身为辩护律师是相当不职业的)不过,导演这么处理,我觉得很妙,恰恰传达了无论是法官、公诉人、辩护律师... 虽然各自立场不同,但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是有情感的。
对三隅来说,法院怎么判决他也不怎么在乎,突然说自己没有杀人也只是为了避免证人咲江说出不堪的往事,对他来说目的已经达到,他心理也多半知道法庭方面也不会改变判决,三隅更多的有种自我救赎在里面,就像他自己最后自述的一样,他说只要有自己的地方都会有伤害与不幸,他不该被出生,能想到即使已经在狱中了,也要去拯救一个无辜的人,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用的.... (看到这里突然想到太宰治)。
不知道这个影片为什么分数不高,在我看来是个很棒的片子,其实本来没打算写影评,太沉重了,如果你把它当一个犯罪推理片来看,就输了。导演是想展现一个罪犯内心柔弱的部分,人为什么会犯罪?每一个犯人都是十恶不赦的么?司法真的是像它的天平图标那样公平么?是不是有一些人生来就可以决定另一些人的命运?....
太多这样的问题砸向我们。
关于真相,每一个观众心里都有一个版本,我的版本是三隅和受害者的女儿咲江共同犯罪,而三隅想保护她,自己一个人来担当了。三隅家空着的大鸟笼,福山去家里找线索的时候发现了,三隅的说法是鸟死了就埋在了后院,小碎石摆成了十字架的形状,福山好奇用树枝扒开,发现不是一只鸟,原来好几只鸟一起死了... 三隅的解释是他觉得放它们自由它们在外面的世界也活不下来... 最后,透露心声说有放走一只金丝雀,这边导演是有隐喻有人逍遥法外了吧,放走的那只就是咲江。
END
谁制裁谁,由谁来决定
法庭真的是探寻真相的地方吗?不是吗?
十几年前,周防正行忧心忡忡地拍摄了[即使这样也不是我做的];而今,是枝裕和将自己对此凝练深邃的思考放进了[第三度嫌疑人]里。
所以,最好从一开始,就不要把它放在悬疑/推理片的体系里去对比。
一个曾经两度杀人的男人,在法庭上面临审判:
律师只想着怎样减轻刑罚,检察官巴不得赶紧对其定罪,法官只想着怎样在规定时间内审完案件。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已然成为常识一般。
但是枝裕和要问了:如果审判过程中,并没有人真的在乎事实真相,那案件的真相和正义在哪里呢?
和加缪写《局外人》来质询司法制度一样的尖锐和一针见血。
是的,你知道,这其实不仅是某些知识分子的困惑,更是司法制度甚至法哲学的困境。
《Legal High》里,古美门律师曾对菜鸟新手说:
“为自己委托人的利益全身而战,我们律师能做的只有这个。”
“我们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会知道正义那种东西,你就认为正义只存在于特摄英雄剧和《少年jump》中吧。”
某个律政剧的主角,一个口头禅就是:“真相是上帝的事,我们只负责辩护”。
法律人不自比上帝,并不负责探寻真相,为委托人利益而战,这是职业道德。
就像[第三度嫌疑人]里,律师重盛从一开始就告诉后辈:“辩护不是交朋友,不需要理解和共鸣。”
所以他接触犯人三隅,展开问询和调查,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还原事件真相。
搜集有利于委托人的证据,比如看到沾了油漆的钱包,就以“仇杀和事后拿钱”的版本辩护;
委托人改了口供,就再往共谋犯/从犯方向辩护。
律师重盛从一开始的辩护策略和行动就无可指摘,看得出是秉承着职业道德的律师精英。
美剧《Justice》(金牌律师)中,就更是将这种“胜者即是正义”的观念放大到一定程度。
四位律师组成一个精英团体,四个人各有专攻,有人专门上法庭,有人负责证据链,有人负责搞定媒体。
口号是“100%无罪”,他们为富人辩护,从已知的证据里编织故事,再戳破检方的故事版本。
法庭审判,不再是寻找案件的事实真相,而是探寻各种「可能性」:
比的是,辩方和检方的故事版本里,哪一个漏洞更少,哪一个能够更让人信服。
所以说,法庭当然是探寻真相的地方,只不过,探寻的可能不是我们朴素观念里的客观事实。
而是可以通过证据支撑和证明的法律事实。
就像举世瞩目的世纪审判辛普森案,即使全世界都知道辛普森的罪行,但缺少了证据,那就是不存在的东西。
有人说,人类发明最好的东西,就是法律和法庭。
那在法庭上,最好的发明大概就是检方和辩方的对抗式,通过两方的对抗实现对法律事实的探寻。
如果让我想象18世纪前,英美法系下的法庭场景的话,大概是这样的吧:
被害人又身兼起诉人,他在法庭上大声疾呼:“你在某地抢劫我,还打了我,抢走了我的钱。”
被告的窃贼会回应:“你胡说,我才没有抢你呢,我那时候在家里睡觉。”
然后对方“不!你骗人!你抢了我!”“你才骗人!没人抢你!”...
然后...双方吵成了一团,法官一摸脑袋,唉,谁晓得到底什么鬼啊,随便判呗。
是的,那时候的法庭,没有辩护人,没有检察官,也不讲究证据。
几乎全是依赖两方的陈述,所以吵成了一锅粥就成了常态,还因此得名“争吵式审判”。
“被告说话”式的审判模式持续了很久,一直到它的弊端实在让人无法承受。
17世纪80年代,斯图亚特王朝复辟时期,英王开始残酷镇压政治犯,所谓的叛逆罪审判在这时大量进行。
由于对证据和程序的不重视,大量的伪证被做出,依赖口头证据又催生了严重的刑讯逼供。
而没有专业的、辩护律师的帮助,几乎只要被指控,就难逃其罪。
所以这个时期制造了大量的冤假错案以及恶意审判,比如著名的“血腥巡回审判案”、“天主教阴谋案”就都发生在这个时期。
这种情形下,光荣革命后,重掌议会的辉格党人就开始了对审判制度的改革,以回应之前受到的镇压。
于是,17世纪末的审判法中已经开始在刑事诉讼引入辩护律师;但实际上,律师介入还是要到18世纪30年代了。
30年代,伴随着辩护律师介入到刑事重罪中,和检方的对抗制也开始逐渐成型。
但实际上,这个过程又相当漫长,直至18世纪中晚期,仍只有很少部分案件是在法庭上通过对抗制审判的。
英剧《加罗律师》故事背景就是18世纪末,那时候,律师还没有获得完全辩护权。
他们只能在种种干扰和随意下,主要负责交叉询问被告人及证人,所能发挥的影响还是非常有限。
此后,经过近二百年的发展,对抗制才确立、发展和完善起来,成为现在英美法系最基本的审判制度。
对抗式审判以进步和革新的面貌出现,毫无疑问将法庭秩序带入到真正的现代文明时代。
各大律政剧里,控、辩双方唇枪舌战,给观众奉上了无数激情迸射又严谨缜密的逻辑盛宴。
[十二怒汉]里,陪审团在控、辩双方的对战结束后,厘清法律与事实的过程,又让人深受程序正义的感染。
但另一面,对抗式从它出现和发展到现在,也是它的问题产生和发展的过程。
当控、辩双方都以击败对方的绝对胜诉为目标,功利主义的目的驱动下,真相也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有选择地收集和提交证据,只出示对己方有利的证据,隐藏、歪曲不利于自己的证据。
就成了行业常态。
而在对抗式制度下,法官又需保持绝对中立,不负有主动查明事实真相的义务。
法官和陪审团,只能在控、辩双方所给定的案件「可能性」中,选择最让自己信服的一个。
所以,就像[罗生门]里,每个人口中都是完全不同的故事版本;
审判好像也变成了这样一个「你相信谁」的游戏。
[控方证人]里,可以利用这种制度缺陷,伪造证人证言,就能实现案件逆转;
加缪的《局外人》里,因为犯人“在母亲去世后就去约会”这种习惯性思维,陪审团就可以彻底否定一个人,然后判定有罪。
[第三度嫌疑人]里,犯人三隅一次次将证言推倒重来,最后利用法官的“不信任”实现了自我毁灭。
电影最后空留下一句“谁制裁谁,由谁来决定?”
《局外人》里的犯人,从始至终被隔绝在审判之外,观者关注他的生活,关注他的母亲和女友,但就是不关注这起案件的真相。
真相只是副产品,真相只是每场审判的局外人。
-
作者/卷卷毛
文章首发于微信公众号「破词儿」
原本要打四星,豆瓣评分这么低,只好打满,拉拉平均值。
以我入门尚不足的日语水平,也看得出是“第三次杀人”,何以翻译成这般读不通的片名?
不知道是不是野心促使,一个不太认识的是枝裕和,捧出一场罗生门似的戏码。上来就是结局,一层层铺出去,一点点反转,却越看越不信任自己。苦难、愤恨、杀戮、审判、救赎、怀疑,以为是黑泽明附体。
但还是熟悉的是枝裕和,互为支架,稳固的叙述线;绵密、饱满、也含蓄、会留白的台词,一如既往不多半句废话。还有旁蔓而去的各条支线,互相纠缠变成爬满一座大楼山墙的藤蔓,数不尽的话题。
从女检察官、同所律师、退休法官、退休警官等等嘴里,不时蹦出一段金句,以为是要讨论的议题,然后发现只是质问和自问。
更不用说双主角之一,作为话题围绕的杀人嫌犯,役所广司贡献的是出神入化、深邃不见底的神级表演。令人想靠近,又令人觉得恐惧。
不太理解评论一直的声音是在说是枝裕和如何走下坡路。反正我看来,他的状态一直很稳定,且还在不断尝试新题材、拓展风格的外延。
第一凶手应该就是役所广司,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角色完美地立了起来,也让这部电影更有质感和艺术价值,对得起导演是枝裕和的良苦用心。
这部电影其实有很多高明的表现技法。传统的推理片,大家会推测凶手是谁。或者有些指明了凶手,让观众去推测他的杀人动机。这部片开头,便将役所广司杀人的画面公布于众,但随着情节的层层推进,观众会发现已经认罪的他,不断在细节上说谎。随着性侵、造假等一系列事件的公开,凶手究竟是谁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役所广司也开始了惊为天人的表演。推测他的说谎动机,成为了一个最大看点。
而福山雅治作为役所广司的辩护律师,两人的飙戏也异常精彩。福山雅治代理这桩官司,显然在道德上要遭受一定程度的“审判”,但正如玲所说的“法庭上没人会讲真话”,法律终究不看事实只讲证据,福山雅治利用一切手段希望能够为役所广司减刑……在发现了性侵等更多证据的情况下,他们原本就胜券在握了,这时在那次开庭后不久,出现了一个“惊天大反转”……
役所广司突然不认罪了!他反问福山雅治,到底相不相信他,并在崩溃中说出了“真相”……那一段表演看得我都快窒息了,这样一种歇斯底里的挣扎,显然不符合所有逻辑。相信观众看到此处,被折腾了大半天的他们,也会近乎崩溃,这简直不啻于在绵长的刀锋上踏刃而行……
但这一段妙就妙在,役所广司用一种惊为天人的演技,几乎把观众都要欺骗了,让我们甚至误以为凶手另有其人,让我们真的以为他是冤枉的了。个人觉得,这段表演放在电影史上,都堪称一次能够留名史册的演出。这一出的设置究竟意欲何为,相信福山雅治和役所广司隔着玻璃的那段对白,给出了一个最接近于“真相”的“真相”,让这部电影有了一种令人沉醉的高级质感。
役所广司不是没有想过求生,正因为想过,所以才会动摇,才会在细节上说谎,才会让辩护律师想尽办法让他改判无期。但他内心更大的绝望,来自于对这个没有真相的世界,以及个别人动辄就能决定一个人一生命运的绝望。在这种绝望下,他人性所发出的最后一丝光亮,便是尽全力保护好命途多舛的玲,不希望她再遭受任何一丝的伤害了。也正是在这种想法的左右下,他最终说服了自己,用一种近乎崩溃的表演,骗过了所有人,决意赴死。
这不是一部推理片,这时一部人性和法律碰撞下,开出的一株绝望之花。你用推理片去看它,可能不会很喜欢。但如果从人性的角度去分析它,会觉得是枝裕和还是那个是枝裕和。 那么玲有没有参与到这桩谋杀之中呢?答案几乎可以说是肯定的。各种细节上的暗示,都能让观众得出一个她在场的结论。而后,结合役所广司的说谎表演和动机,也从另一个层面“出卖”了玲在场的事实……至于她在这桩谋杀案中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那就永远无人知晓了。
《第三次谋杀》是今年的惊喜之作。此前并未关注过是枝裕和先生的作品,多是道听途说。今天所见,可谓震撼。是枝先生作品从一个极小的切口透视出复杂的结构,层次丰富但表现出来却十分简练,仿若朝深潭中投下石子,瞬间的涟漪给你一个关于全局的提示,但所谓全局却深不见底,片子看到最后其实也只是给了观众一个可以一直思考下去的主题,而没有确切的答案。
以下是笔者一些个人拙见,并无意作出任何追根溯源的拷问,当然也无意自以为是解答疑点。
暂且不说影片的表现手法,先分析下剧情中的几条线索。主线索一,嫌疑人三隅谋杀食品厂厂长,偷窃厂长银包,认罪,翻供,否认罪行。主线索二,律师重盛起初旨在证明三隅谋杀厂长的动机在于钱财,且真正推动杀害行为的主谋是厂长的妻子,三隅只是帮凶,这样一来对三隅的量刑就会从死刑变为无期,这对于律师而言就是成功,似乎理所当然是被告一方都期待看到的结局。重盛身为律师并不关注绝对的事实真相,有限的真相亦可带来合理的判决。其他线索:厂长常年性侵亲生女儿,厂长妻对此视若无睹;三隅有谋杀前科,因此做过三十年牢,错失了女儿成长的过程,女儿三十六年未见过三隅几次,对三隅怨恨在心;三隅从小贫寒,直至中年依旧拮据,因此参与食品厂伪造食品标签、以次充好的欺诈行为中,并从中获取私利,此事只有少数人知道。
三隅一定杀了厂长,但不是为财,也不是剧中故意误导的为了解救被父强奸的少女,而是为了自救。因为在三隅自己的观念里,他活着本身就是一种不公正。他的第一次谋杀,动机不得而知(片中并没有明示),但在律师重盛的父亲法官重盛的判决下,他得到了较轻的量刑。剧中老重盛对此有解释:当时从轻判决,是因为那是1986年,人们很容易相信人性的堕落是社会造成的,失业者众多,黑帮用高利贷击垮可怜的人。结合日本八十年代发生的大事,例如奥姆真理教事件,不难想见当时社会动荡的程度。没有判三隅死刑,所以时至今日他又杀害另外的人,法官老重盛对此反省。这是剧中第一次挑战现代司法中对死刑的避免。
后来借由三隅之口,一个人若是本不应该存在于世上,做了恶行却仍然可以毫发无损地活着,这对于那些什么错事也没有做却无缘无故死去的人才是最大的不公平。到这里,避免死刑的现代司法不足以实行正义的立论基本建立,但不止于此。律师、检控官和法官三者的讨论和一个谋杀案置于现代司法体制中需要走完的流程才是对何为正义的第二次模糊。犯罪嫌疑人被鼓励认罪,理由不是他应该认罪、更不是正义,而是这样做他可以不用死。在这样的逻辑下,认罪成了一种手段,而不是一个目的。认罪只能让法律从轻量刑,却并不能使嫌疑人真正忏悔并得到内心的救赎,因为事实上人们还是会认为他有罪。只有被杀死,或者被判死刑,才能让三隅得到内心的平衡。认罪本应该给人救赎,但是他认罪,却只能让他带着负罪感继续毫发无损却又备受煎熬地活着。这不是能够拯救一个人的正义,而是制度定义的正义,这种正义下,人无法决定自己是死还是活,我们只知道想活的人被迫死去是不幸,却不曾意识到强迫一个想要死去的人活着也是一种不幸。废除死刑对于一些人而言是人道的,对于另一些人而言却是最不人道的折磨,甚至是对他实现自我救赎的阻碍。除此之外,厂长女儿想要说出自己不堪的经历,免去三隅死刑的态度则代表另一种对正义的误解,即不顾当事人意愿的伸张正义只满足了自己的正义感而无益于当事人。另一个细节亦印证了片中对正义的解读:三隅将自己所养的五只金丝雀杀死,故意放生了一只,尽管不知道这长期被关于笼中饲养的鸟重返自然能否成活。后来已有一只鸟在最后飞到三隅牢房的窗前。这里其实是一个隐喻,笼子象征监狱,金丝雀出去更加难以生活,看似是一条生路,其实是一条死路,但放生的人却会说,放生给了鸟重返自然的机会,但在笼子内比在笼子外好过活,就像剧中三隅所说,人在监狱里反而可以诚实做人,出去了却还得不断做恶才能勉强活着,这里既涵盖了三隅的第一次谋杀,今次犯罪,也暗指厂长伪造食品标签的行径。为了活着,不得不做龌龊的事,甚至犯罪,这是现实。犯了罪的人想要通过认罪获得救赎,但现代司法体制下,认罪成了某种策略和工具,成了一种权宜。尽管结果都是犯罪者受到惩罚,但这样的体制所定义的正义,并不能实现真正的公正和公平。这便是三隅坚决认罪,却不断更改口供,以至于最后否认罪行的原因。他所认定的正义必须给他足以令他感到公平的判决,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得到救赎,认罪导致的是不公平的宽恕,只有不认罪才能让他得到他认为自己应得的惩罚,也就是死。他不能自杀,因为一个人自己并没有权利对自己进行判决。
笔者在回想剧情的过程中,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厂长妻并没有说假话,邮件记录确实是厂长借用她的手机发出的。所以并不是厂长妻子指使三隅杀害厂长,而是厂长本人和三隅说好让三隅杀死他,三隅之所以应了这场交易,是因为他通过杀厂长既可以对伪造食品标签、强奸亲生女儿的恶行作出判决,同时,更重要的是他的谋杀行为本身又可以使自己得到判决。顺利的话,两个作恶多端却至今苟活的人都可以通过死得到救赎。
三隅的第一次谋杀发生在1986年,第二次谋杀是对食品厂厂长,第三次谋杀则是对他自己。突然发现隐藏在片名中的深意。
影片中还有很多细节暗示了这个中心思想——认罪的结果应该是正义的判决,正义的判决应该带来救赎,正义即目的而不是其他目的的手段。如多次出现的十字架:案发现场,金丝雀的埋葬地,影片最后律师重盛所伫立的十字路口。
除了以上关于内容的部分,是枝裕和作品的高明之处还在于叙事视角和对基调的把握。全片的视角极为客观,完全以第三人称展开叙事,这从一开始的俯瞰镜头,和三隅跟律师重盛对话的侧面取景中都看得出来。同时,影片全部采用青灰色调,冷静、客观,近似纪录,这种处理使得作品的复杂性表现为形式上的简练和内容上的深彻,就像一杯搅动的浑水,沉淀后泥水分离,透彻而不单纯。
是枝裕和已经从小津安二郎2.0进化成了小津➕黑泽明混合体的2.0
算是《嫌疑人X的献身》的互文,和眼皮斗争了两个钟头,这音乐这节奏也太好睡了
道德是金丝雀,要么豢养要么放逐;正义是十字架,要么佩戴要么焚毁。律师犹如盲人摸象,每次摸到鼻子或耳朵,就以为真相确凿无疑;凶手是一件容器,容不下贫穷和愤怒,杀了两次人。道德的律师联手正义的法律,判决死刑,此乃第三次杀人。害怕麻烦的欲言又止,陷入迷雾的仰天长视,死亡是审判还是救赎?
HKAFF. 與文盲搭配時的是枝就不再是大家認識的是枝了。說委婉點是刻意,說實在點就是做作。喜當爹如此,這部更甚。不斷反轉不是問題,但每次反轉要表達的東西都不一樣,什麼都想說但什麼都沒說好。文盲依舊帶著「福山雅治」氣,除了哭得快別無所長,與役所桑二人監獄對話戲被碾壓到慘不忍睹。
谁说贴上了悬疑犯罪标签的故事,就必须有开头有结尾?很多牛逼的文艺片导演,从来不关心故事本身,也就是大家常说的不好好讲故事,他们只是借一个故事当容器,去讲他作为创作者想要表达并关心的东西。是枝裕和导演这次要讲的东西,跟HBO的美剧《罪夜之奔》第一季主题如出一辙,真实评分应参见美剧。
“容器人”这个大招放出来,反转剧就到头了吧。关键是福山雅治这个角色立不住啊,遇到这种律师真是十脸懵逼,女儿也能骗他,罪犯也能骗他,这水平就别去和检方顶嘴了,丢人。
放映前是枝裕和先道歉:“电影比较含糊,也没说清楚真相是什么,抱歉了”,果然一上来就告诉你凶手是谁,但一再反转,到了最后也不清楚真相。这就不是一个悬疑犯罪片,还是在探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罪犯是一个空的“容器”,任不同立场的人放入不同的东西。没有家庭题材拍得好,但也不失望。
作为是枝脑残粉,必然要满星推荐,超过预期。是枝绵密的风格对于这样的题材,不占优势,但电影就是容器啊,背后的态度才是最有价值的。以及,罪恶本身也是容器,我们审判它的结果不及审判它的方式,有时候是我们期待的结果决定了它呈现的样子。
还没机会看到导演刚刚获得金棕榈奖的新作《小偷家族》,先补他的前一部转型类型片。不很成功,但仍在水准之上。查,是枝裕和33岁开始独立导演,到今年56岁,23年中完成了15部自编自导的作品,在文艺片导演里可谓高产。电影是实践的艺术,不怕失败,多拍多实践是关键。
抱着零期待来看,没想到这次竟然回勇,处理高级,沉郁冷冽,把故事会渲染成水墨画,控制和反控制,徐徐渐进,影影叠叠,终于摆脱《海街日记》大俗和糖稀。
一个没有商标的小麦面粉是否要做假和使用,都能侧面导致一场凶杀案,日本的食品安全的良心问责比我们重视得不能再多……
是枝裕和完全抓不住悬疑片的节奏,以为含糊其辞就能把人性探讨高级了?
为什评分这么低,看得我都快高潮了,一株人性和法律碰撞下的绝望之花啊。
值得庆幸的是,是枝裕和终于有了「电影」意识,多处模糊真实与谎言的双重曝光,信任与制裁的反向审判最终被虚妄的正义感冲刷,循环的拉锯战耗尽上帝自尊,盲人摸象接收到的「容器」反馈不过自欺欺人;还是家庭剧的拍法,充斥着太宰治附身的创作者自述,甚至引出「生而为人」的怨艾,只可惜观赏度不高。
是枝裕和靠着这部片子走下神坛,但不管如何,这是他自己的一种突破。
最後一幕「貌合神離」。
小津的三分之一都没摸到 还敢提黑泽明 那条热评不是瞎了就是蠢逼/ 是枝裕和比较合适去给福山雅治拍情热大陆
让人不适的是枝裕和来了,如果没有役所广司完美到让人五味杂陈的演技,这部戏简直就是拖沓的灾难,至于悬疑推理片最重要的合理逻辑性,导演干脆通过模糊化处理将之回避,搞得像一切任由观众读解般假高级。
后面思辨的部分基于前面很长的铺垫,叙事方式、场次和镜头语言有点无聊,虽然该有的都有了。是枝裕和的作品对于社会是愤怒的,但他的东西总会在愤怒变成暴戾肤浅的情绪宣泄之前,转变成更深入地观察了解和共情,说不清楚,但是枝裕和愤怒与平和共存的哲学很吸引人,educated
糟糕的观影体验,无论怎么掩饰逻辑缜密和气氛营造也无法弥补压抑到最后一秒钟的对真相的渴求。导演涉足了算是日本导演必修课的推理悬疑作为转型方向,悬念设置和节奏把控勉强及格,不少冗长无目的的镜头难以分辨是故意混杂观者还是无心。演技怎么也是建立在合理剧情之上的。给喜欢的导演送张票,仅此。